這動靜太響，鬧得原本人聲鼎沸的樓裏都安靜了一霎，紛紛將目光轉向三樓。離得較近的厲霜楞在原地，緩緩向後退去。

不惹事，不看熱鬧一向是他的為人處世的原則。何況還是找人要緊！厲霜再次提醒自己，走到樓梯口，又想到樓梯另一邊還有幾間開著門的廂房還沒有查看，一時竟然有些邁不動步子。

他見躺在走廊上的人一動不動，門裏也沒人追出來，壯著膽子走過去，想繞過傷者直接前往另一邊走廊。

經過那處地方，躺在破碎門板上的傷者發出低啞的呻吟，厲霜下意識去看，心裏頓時就冒出火氣來。

傷者赫然是一個小廝打扮的男孩，頭發被扯得淩亂，衣帶什麽的俱都散開，臉上染了血跡，顯得狼狽又可怕。

居然對孩子下手，裏邊的人真是瘋了！

要自己視而不見，不太可能，厲霜小心肝怦怦直跳，蹲下來查看那人的傷勢。

傷者身板瘦弱，方才撞碎了木板，也不知道有沒有傷到骨頭，他不敢擅自移動對方，掏出萬能的療傷血藥，用泉水化開，小心餵給對方。“你小心些喝下去。”

小一本以為今天會被人打死。

他全身劇痛，腦子裏蜂鳴一片，什麽聲音都聽不到。

那個脾氣暴躁的貴客發酒瘋將他揍了一頓，拎著他直接就往門板上砸，他只來得及側身，身子毫不留力地猛撞在門上。

視線漆黑之前唯一的畫面便是越來越朦朧的燭火，還有對方飯缽大的拳頭，以及黑漆漆的門板。他躺在碎木板上用力地呼吸，只覺得身體裏悶堵得慌，鼻腔喉嚨仿佛被什麽粘膩生銹的東西堵住，連呼吸都漸漸困難起來。

要死掉了。

走廊上似乎有人，他看到一個矮小的身影靠近，似乎要繞開他，求生的欲望讓他爆發出力量，用盡全力朝對方求救。

救救我，我不想死。

他本以為自己用盡全力的呼喊足以讓周圍的人都聽到，卻不知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虛弱又渺小，在滿樓談笑風生之中輕如嘆息。

幸運的是這聲嘆息那個人聽到了。

更幸運的是，他停了下來。

嘴裏被灌入味道奇怪的液體，氣味清香凝神，幾乎在瞬間，他便感覺到自己身上的劇痛減輕許多，被折斷的手臂漸漸覆原，劇痛之後恢覆如初，腰腹上被毆打的地方也沒有之前那麽悶疼。之前還腫的不能活動的臉頰，居然可以做出吞咽的動作。

這人到底拿的是什麽靈丹妙藥？小一勉力睜開眼，與一雙明亮澄澈的眼睛四目相對。那人正擔心地守在他身側，一側臉龐被房裏的燈火照亮，露出一張帶著嬰兒肥的小圓臉。

他的視線逐漸恢覆清明，這才看清救命恩人的模樣——還是那張精致漂亮的臉，又比起初見時從容貴氣許多。

諷刺的是，對方似乎不記得他。

看那人的眼神，和刻意保持的疏離，大概是真的忘記了曾經親昵地摸過自己的頭的事情了。偏偏自己當時還像個得到糖吃的小孩一樣，高興了許久。

也將這件事記了許久。

小一嘴角露出一絲自嘲，又慶幸的微笑。

厲霜發現對方笑得意味不明，擔心他被打傻了，猶豫著柔聲問：“你怎麽樣？”

小一正要回答，房裏有人罵出聲，厲霜瞬間將血藥收回去，渾身警戒起來。一個面容油膩猙獰的漢子從屋裏跑出來，罵罵咧咧地又要往男孩身上踹，厲霜瞬間將對方的腳擡起，將那人弄了個趔趄。

漢子眼神不善地盯住面前的小孩，“誰敢管他！”

厲霜沒說話，別過頭去不理他。

那人上下打量厲霜一眼，醉眼朦朧，也不管厲霜身上衣服哪是尋常人能穿得起的，長臂一伸，張開五指抓向小孩，“你是新來的？那就換你來倒酒！”

厲霜還沒反應過來，地上一直在蜷著身子的小孩突然抄起木棍，用力將那只肥豬手給打開！

“哎喲！你！你敢打老子！”手被棍子實打實地砸到，眨眼間就紅了起來，漢子吃痛，紅著眼睛瞪向那個眼神兇惡的男孩，飛起一腳就往對方身上踢去！“小賤人給老子滾過一遍去！”

對方那實打實的一腳，真要被踢中人可就廢了！厲霜眼神瞬間就冷下來，揮手打出一道雷震子震暈那人，漢子原本虎虎生風的一腳頓時踢空，整個人仰天摔倒！

唐門的游戲技能裏有一招名為“雷震子”能暫時讓人暈眩，短則四五秒，長則七八秒，這段時間足夠脫身了。“快走！”他用力拉起面前的傷員，方才系統顯示對方血條已經差不多滿了，應該能走了吧！

“……”那男孩也不扭捏，扶著欄桿努力起來。

厲霜回頭看看被定身暈眩的漢子，扶著對方往另一邊樓梯走去。

男孩身上還有些傷未痊愈，雖然是痛極，半點聲音都沒發出來，跟在厲霜身邊，見他一路上探頭探腦地往每一處包廂裏看，伸手將他拽出來，“小心惹禍上身。”

“我要找人，有個叫柳上元的，來這談生意，我有急事找他。”厲霜話音未落，身後傳來一陣呵斥之聲，原來是樓裏的管事帶著護衛上來，見兩個小孩在打擾貴客雅興，立刻要上前捉住兩人。小一將厲霜往樓下一推，自己擋在走廊中間攔住追來的護衛，被兩人制住，押在一邊。

“哎喲，我的小公子餵，你這是在幹什麽？”之前招呼厲霜的那個小廝看到是這難纏的小公子生事，差點沒哭出來。

真是怕什麽來什麽，沖撞了陸家的二爺，他只盼這小公子的父親是個有頭有臉的主，能鎮得住場子！

“我找人！”對方人多勢眾，厲霜有些擔憂要不要出手，眼看那漢子暈眩時間一過，沖過來要和自己拼命，他急忙又射出一道雷震子將對方制住。

“得嘞小公子，您找人就找人，來人，還不快把這人給我帶走！”

厲霜看到他們要把傷者給帶走，立馬就不幹了，指著打人的漢子轉移眾人視線，“明明是那個人的錯，你們這裏開門做生意，他損壞了你們的貨物，應該要賠償才是！”

那漢子被厲霜陰了兩次，總算覺察出些不對味來，這回算是賣乖了，站在原地沒挪步，“老子花了錢來這喝酒，他就得受老子的氣！”他一邊手腫的老高，只能用另一只手解下錢袋扔到人群之間，“你不是要賠償嗎？爺今兒個就買下他往死裏打！”

管事屁顛顛地上前撿起錢袋，打開掂了掂，頓時喜笑顏開。“還不快把人帶給這位爺！”

“他出多少錢？”厲霜拽住男孩的衣服，把人弄到自己身後，瞪了那兩個護衛一眼。

“這位爺出十兩銀子。”

厲霜伸手進袖袋掏出兩錠銀子扔在眾人面前，“我出二十兩！”

那漢子冷笑起來，“看不出還是個有錢的主，我再加二十兩。”

“那、那我出四十兩！”厲霜將銀子扔在地上。

管事的看到兩人花大價錢爭個奴仆，幾乎要笑出聲來，不停地在煽風點火，將漢子恭維得通體舒泰，擡價道：“我說我出五十兩，你又如何？”

厲霜趕時間，見對方沒品到故意要和小孩子擡杠，心火徹底燎起來，撚著一枚孔雀翎直指對方腦袋射出去！

那支青光湛湛的飛鏢去勢若流星，幾乎是擦著漢子脖頸釘在他臉邊的柱子上，直至沒入大半，足可見力道有多重！“好好活命和腦袋開花，你自己選一個。”

他就算是個操作不怎麽好的唐門，那也不是誰都能欺負的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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